2008年1月24日 星期四

2000柬埔寨隨筆

純粹的力量有多大?二十年前無數柬埔寨人的鮮血,和二十年後小弟的半條賤命。

七O年代中期紅高棉波布,是近代史上少見的血腥政權,四年掌政期間,估計有上百萬柬埔寨人遭殺害,嗜血的程度,與希特勒不相上下,不同在於,波布對付的,是自己同胞。

這種輕視生命的態度,只是單純的殘暴,還是在波布心中,有種對信仰的高度實踐力量,讓他不惜揹沾滿鮮血,留下千古罵名?一日,我們來到波布屠殺紀念館找答案。

鐵絲網圍繞的高牆內,是簡單的「ㄇ」字形三層樓建築物,波布之前,這還是所高中,到了紅高棉時代,立時成為一萬多條冤魂葬身的煉獄。

才剛準備進入第一間教室(或該說刑求室),平日打坐靈修的孟智就奪門而出,大咳不停,他說這裏氣太髒,怨靈太重,我當時只感到心頭重重的,還以為只是肅殺氣氛的關係。

心頭的重壓,絕大部分來自於牆上貼滿的受難者大頭照,你有被千百位怨靈注視的經驗嗎?這所監獄,也是紅高棉特務機構所在,各種難以想像的刑求工具,襯著一張張受難者照片,人性在這裏,是不會有任何立錐之地的。

在密閉混濁的空氣中,我輕咳著穿過了電擊室、只可容身的禁閉室、刑求房,到了參觀的終點-一幅用骷髏頭排起的柬埔寨地圖,大膽的參觀學生,還用手扣扣敲敲,摸骷髏頭的確是件新鮮事,我拿起相機將這畫面入鏡,身體不自主的抽了冷。

在等其他人買紀念品時,一個摩托車騎士(就是台灣的計程車)和我攀談,他咧著大嘴笑問:「Are You Happy?」我苦笑以對:「是,我很慶幸還出得來。」

這是我感想的結尾嗎?那你就漏掉最精采的部分了,我的身體在回去後迅速感到不舒服,孟智在例行性的打坐完跟我說,我進房時,沒開燈的斗室,有一團綠光圍繞,我問他,這是我鬼上身?還是戴綠帽子的前兆?

幽默感原來對病情是有火上加油的效果,只過一天,我立刻燒到三十九度二,四肢末稍還出現麻麻的現象,之後打了生平第一罐點滴,同樣來自台灣的醫生說,我趕上了世界的流行-感冒,可我寧願相信孟智的說法,這是我和某位不知名受難者奇異的接觸。

這就是在波布政權下的痛苦感受嗎?我想恐怕不及萬一,但已足夠要掉我半條命,從來,我們總對「純粹」一辭,給予正面評價,但展露在波布、希特勒等獨裁者身上,那股壓倒性力量的普遍性,卻絕對是人類文明的千古大敵,不信,看我醫藥費的帳單就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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